诗歌剖析:意象结构的情感张力

分类:综合知识

黎元诗话之九

意象结构的情感张力

先请读张执浩的一首小诗:

一群羊想过铁路

张执浩

一群羊想过铁路

一列火车在正前方

这是我第几次看见这样的景象?

绵羊柔软

火车粗暴

这是我第几次这样说?

痛苦的时刻是需要作出抉择的时刻

我一会儿是头羊

一会儿是火车头

而铁轨向前伸,蒸汽越来越浓

一群羊走在雾中

一列火车走在雾中

它们并行

它们穿过我日常的空洞

而我什么也没有看到,也没有看到

是什么东西在挤压我的喉咙

(选自《十月》2011年4月)

这首小诗的母题是关于乡村与城市的文明发展进程的反思。大的命题而以若干简约的意象结构来反映,驾轻就熟,给人以隽永的回味空间。

这首诗的意象极其单纯:羊、火车、铁路、前方、雾、铁轨、蒸汽、喉咙。诗人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将这些意象组织成脉络清晰的意象群落,逐一呈现在读者面前。1-3行是第一单元,写“我”之所见,揭示行进中的“矛盾”;4-6行是写“我”之所言,申明个体情感之经验,呈示另一种精神深处的矛盾——“柔软”与“粗暴”的对立,悬念也埋设在这矛盾对比中。第7行是一处情感的弹射,是意象结构张力的第一次辐射:“痛苦的时刻是需要作出抉择的时刻”,冷峻的语言之下,是埋藏的批判的刀锋。8-10行是意象矛盾结构的强化,聚焦到“我”的思想情感的深层,“头羊”与“车头”的幻像的左右拉锯,“我”面临的是撕裂的精神之苦,“而铁轨向前伸,蒸汽越来越浓”,印证了火车的粗暴、颟顸、倔强、偏执、无可商量与回旋,对立与矛盾进一步升级。11-13行是意象结构的一次缓冲,“雾中”并行,暗示一种方向的茫然,一种错失。14-16行在庸常场景的回环中将意象结构的情感张力再次辐射出,“穿过日常的空间”,“而我什么也没有看到,也没有看到”,对比、反复修辞极化了大多数人司空见惯、置若罔闻的现实观感,最后一句“是什么东西在挤压我的喉咙”,则抒发了耐不住这种近乎麻木的庸常之后的黯哑的吼叫,是悲鸣。就我个人而言,读到这最后一句,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作者欲哭无泪,欲怒而无处倾诉的疼痛!

诗人个体尖锐的焦虑感借助柔软的绵羊与粗暴的火车的对立,那样触目惊心地呈现在大家的面前:日渐沉沦的乡土中国的文明,正踟蹰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,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?

在我看来,诗歌语言是悖论的语言,在修辞层面它讲究巧妙机智,它要有隽语(epigram),也要有讽刺(satire);从更深层说,诗歌语言更应是心灵之言(thelanguageofthesoul),是心灵深处的真实的发声。老杜的“穷年忧黎元,叹息肠内热”,老李的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”,不管是向外,还是向内,他们的诗歌大都汩汩流泻自心灵深处的情感脉动。由此反观《一群羊想过铁路》这首小诗,我们不难察觉诗人情感与理性的交锋。“哀民生之多艰”,固然可赞;而卑微如“什么也没有看到”的“我”,除了“空洞”,还能做什么?!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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